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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 | 戴伟浚:挺过煎熬,重新出发

深圳的球场上,终于响起了戴伟浚的名字。

没错,是终于。

2020年7月10日,英超狼队官方宣布,其旗下的中国球员戴伟浚加盟中超深圳队。16天后,戴伟浚上演中超首秀,用一记漂亮的助攻,打造了属于自己的成名时刻。

只不过,彼时的中超因为疫情而不得不从联赛制改成了赛会制,且没有开放球迷入场助威,但随着戴伟浚的表现越来越好,随着他不断入选各级国字号名单,深圳的球迷相信,总有一天会在自己的主场看到这位未来深圳足球,乃至是中国足球的领军人物。

结果特殊的日子过去了,中国足球的环境也随之过去了,这位国足新星也因为这环境的转换,而陷入了与球队的纠纷,球迷期待的主场首秀,也迟迟没有到来。

随后就是戴伟浚一个人的孤独,离别,辗转……

2024年7月21日,深圳新鹏城主场2-1战胜亚泰,拿到了保级路上的关键三分,但这场比赛的主角不是献上了绝杀的杜加利奇,而是两度加盟深圳球队,却是第一次在深圳主场表演的戴伟浚。

比赛结束后,有些害羞的戴伟浚从球迷组织手中接过大旗,一边挥舞,一边享受着看台上整齐有力呐喊声:

“戴伟浚、戴伟浚、戴伟浚……”

5年时间,深圳队变了。

那戴伟浚呢?

没有人否定戴伟浚在足球上的天赋。

受父亲影响,戴伟浚很小就走上了足球的道路。戴伟浚7岁时,一位广州的足球名宿就断定:

“这孩子将来有前途!”

果然,在18岁时,戴伟浚进入到了英甲球队伯里的一线队,并在赛季的首场比赛中替补登场,身披25号战袍——这是戴伟浚的首场职业比赛,也是大多数中国球员无法企及的高度。

回忆起自己的职业首秀,戴伟浚倒是显得很平静。

“心情没什么的特别的,踢比赛嘛,肯定都会多多少少有些紧张。”

“我当时脑子里想的主要还是怎么拿下比赛。”

这种平静,源自于他对自己能力和天赋的自信。

“因为我那时候在伯里的青年队练得非常好,所以就拿到了1年的合同,当时是30个人只有2个人拿到了最后的合同。”

“我是赛季开始之前一个月提前回到了球队训练,跟几个年轻球员一起,三周以后就拿到了续约的合同。当时我已经很融入到伯里一线队的氛围中了,所以那场让我上场我也不会感到意外。”

但为了这个兑现天赋的时刻,戴伟浚也经历了大多数中国年轻人不曾有过的遭遇。

11岁,戴伟浚跟父亲来到英国,被投入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知名、最职业,也是最残酷的英式青训体系之中。戴伟浚签约的是雷丁青训学院,学球期间,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因为英国的教练会跟他说:

“只要你稍微有一些懒惰,有很多人等待着机会去上场。”

戴伟浚自己也说:“在欧洲足球人口非常多,青训阶段,就是8-13岁,这个阶段的参与者也特别多,这样就有一个很大的竞争,每一个年龄段的梯队可能都有二三十个球员。”

可以想象,成长阶段的戴伟浚面对的是怎样一种激烈的环境。而在雷丁青训锻炼数年的戴伟浚,也体会了英国足球的残酷一面——雷丁并没给他职业合同,因为这支老牌球队并不是一支倚重技术型中场的球队。

16岁的戴伟浚,走到了职业生涯的十字路口。

而伴随他走过这段路口的,是父亲。

足坛从来不缺乏父子成就的传奇,前些年随着孙兴慜的崛起,他和他父亲孙雄正的故事,也成为各路媒体津津乐道的谈资。

在戴伟浚的足球生涯中,他的父亲戴文康也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

从戴伟浚4岁开始,父亲戴文康便带着儿子训练足球,从公园到球场,从香港到内地,从国内到国外。

让戴伟浚选择英国的青训体系,自然也是戴文康的决定。

但刚去英国时,由于戴伟浚年龄还小,对足球还属于一个“玩”的概念。

“那时候还不懂事,会觉得没有那么喜欢去训练,也对在足球上怎么去拼没有概念,就是想着玩,没意识到年龄的紧迫性,其实十二三岁对于青训球员来说时间已经不多了。因为距离十六七岁你拿到合同还有两年时间,如果十六七岁你拿不到合同,那你踢出来的概率就很低了。”

“刚到英国时,也适应不了那边的对抗,速度,节奏,所以还是有点失落,有点想逃避。”

面对这样的戴伟浚,戴文康也没有给他灌输什么大道理,只是日复一日的带着儿子去训练场。

“爸爸也没跟我说什么,也没有给我什么建议,就是强制我去训练,就是让我去严格执行。”

从雷丁青训毕业后,为了能让戴伟浚踢上球,戴文康开始带着他四处试训。一场一场的踢,一家一家的试。试训后,父子俩还会总结交流:

“每一次完事,无论踢得好踢得坏,我跟我爸都会总结一下。这些经验也都能应用在下一次的试训当中,给新的俱乐部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努力让自己留在那个俱乐部。”

有时候,戴伟浚踢不上球,戴文康不再像儿时强制戴伟浚训练那样吝惜词语,而是不断地鼓励他,让他坚持下去。

最终,英甲球队伯里向戴伟浚递出了橄榄枝,也就有了开头18岁的戴伟浚在英甲登场的高光时刻。

回忆那一幕,戴伟浚会说:

“如果没有他,我肯定在英国踢不上一线队。”

时至今日,戴伟浚也保持着和父亲交流足球的习惯。

“每一次踢完比赛,也会立马跟他打个电话。有时候赛前我们也会交流,我大部分的比赛他都会来看。往往是比赛之前,他会问我一下,这场踢不踢,练得怎么样,有没有伤病。”

“比赛完有时候要看踢得好不好,踢得不好,一般会先安慰我几句,之后就开始跟我输出,跟我说该怎么踢,怎么做才能进步,哪些地方做得不好。”

戴伟浚承认,那段疯狂试训的岁月,是他成长经历中的关键阶段。

“那段经历对我来说还是非常关键的,也是我成长最快的一段时间。那是十六七岁的时候,因为在欧洲,这个年龄段的球员如果有俱乐部要你的话,会给你一个青训合同,就是U18的合同。当时我没有拿到那个合同。但是当时因为各处去试训,所以自己的水平提升的特别快。每次试训完,就会积累到不同的经验。”

在伯里效力一年后,戴伟浚又辗转牛津联、荷兰的乌得勒支等球队。

在2019-2020赛季,戴伟浚又迎来了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加盟英超狼队。

“我当时在荷兰乙级联赛踢球,在那里踢得比较多,也比较好,所以狼队过来和我谈转会,就是突然有个英超级别的俱乐部让我过去效力,我也是蛮兴奋的。”

从英甲踢到荷乙,再从荷乙踢到英超,这感觉,戴伟浚用了一个词来形容:

“牛X!”

“当时我自己也觉得,如果从荷乙直接跳到英超去踢球,还是很牛X的一件事的,虽然一开始只能在u23梯队踢球。”

尽管如此,戴伟浚也还是幻想过,有朝一日英超登场的画面,他说:

“我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狼队的U23梯队经常和一线队一起训练,一方面是给一线队充当陪练的角色,一方面也是让这些年轻人适应高级别联赛的强度。虽然戴伟浚很少和狼队的明星球员有交流,但也能从他们的态度里感受到善意:

“他们也知道我们这些小球员上来会比较紧张,但只要我们训练的不错,也会得到他们的称赞,在他们身上我感觉到了温暖。”

但在温暖的背后,戴伟浚也感受到了艰辛,作为世界足坛最顶尖、职业化程度最高、商业价值最大的联赛,英超是绝大多数球员梦想的舞台,但不是每一个球员都有能力,有机遇能够站到这个舞台之上,哪怕你已经摸到了舞台的边缘。

“英超没那么容易。”

在英超的U23联赛征战一年后,戴伟浚做出了决定——回国。

对于国内的足球环境,戴伟浚并不陌生。早在2018年10月,19岁的他就被荷兰名帅希丁克看中,入选U21国青,那支队伍里还有张玉宁、林良铭、严鼎皓等人。

因为这个决定,戴伟浚由一个远赴英伦闯荡的足球少年,变成了球迷熟知的国足新星。

也因为这个决定,戴伟浚经历了自己在英国、在欧洲所不会遭遇的一些特殊情况。

“我自己特别想踢一线队,想踢正式的联赛,也找过一些欧洲的二级联赛的球队。后来狼队管理层就来问我,想不想回国试一试中超,因为当时中超还是金元足球。”

说到金元足球,戴伟浚又在后面加了一句补语:

“基本上是金元足球最后一年……”

于是,在狼队管理层的建议下,戴伟浚说可以回国试试。

“看看有没有人要我,最后就去深圳和石家庄试训了。”

从2020年开始,戴伟浚的名字开始逐渐在国内的社交平台上传播开来,而他回国试训的一举一动,也被媒体聚焦着、打探着。

这边的记者说,戴伟浚在深足与恒大的热身赛中,多次闪转腾挪施展过人之法,给当时还很强大的恒大后防造成了极大威胁。

那边的博主说,戴伟浚在与富力的热身中打入了一记石破天惊的世界波,引发场内一阵的惊呼。

跟随里皮多年的、当时正在深圳担任助理教练的马达洛尼,直接说:

“我会为了他给李铁教练打电话,向李铁推荐这名球员。”

正式加盟后,戴伟浚也兑现了媒体人口中的天赋。连续几个赛季打出外援级的表现,而他在国家队的几个镜头,也成为了那届世预赛中,国足为数不多的亮点。

很多人说他是国足为数不多敢于做动作的球员,戴伟浚觉得,这主要还是因为自己在欧洲踢球养成的习惯:“只要上场比赛,就想要给球迷留下好的印象,想做一些事情来影响比赛。”

但随着金元足球泡沫的轰然破碎,渐渐地,戴伟浚名字的前缀,不再是国足新星,不再是深圳希望。

而是欠薪和纠纷。

他抓着繁荣的尾巴回来,却被一下子甩进了寒冷的阴影之中。为了自己的权利,他选择了积极的与欠薪抗争,其代价就是无球可踢,以及球迷的误解。

不过,谈到这段不算幸福的经历,仍旧年轻的戴伟浚,颇为成熟的用二分法剖析了一遍:

“金元足球我没有完整的赶上和经历过,但是我经历了欠薪等这些问题,只能说能发钱的时候,还是要珍惜。”

“但是另一个方面来说,因为欠薪等这些问题的出现,一些年轻球员反而得到了更多的上场机会。所以我觉得作为年轻球员还是要时刻准备好,无论在怎样的环境,无论欠不欠薪。因为我觉得对于年轻球员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一个机会,一个比赛的平台。”

对于任何一位有野心的球员来说,无球可踢的日子都是痛苦的。

“没有正式比赛可以踢肯定是比较难的。”

说这话时,能够感受到戴伟浚内心的颤动。

戴伟浚一直认为,对于球员来说,只有踢更多的比赛才会进步得更多,因为可以在比赛中累计更多的经验。

跟随亚运队集训完后,戴伟浚在两三个月的时间里没有比赛可以踢。

“这两三个月有点煎熬。每个礼拜都看着中超联赛一直在打,自己只能在家里,在队里训练。”

所幸亚运队没有放弃他,一直跟他保持联系。主帅久尔杰维奇承诺,就算他没有联赛可踢,也会让他入选亚运队,因为“他是中国足球的未来”。

回想起那段日子,戴伟浚也很感激久尔杰维奇:“让一名教练选择一个这么久没踢比赛的球员,真的很不容易,对我来说,可以重新踢比赛也是一种解脱。”

而戴伟浚也在亚运会上,用一脚漂亮的贴地斩,回报了久尔杰维奇对他的信任,这也是戴伟浚在国字号球队正式比赛中的首粒进球。

“进球后,心情很是激动。”

“那是小组赛第一场比赛,我打进的球还是反超比分的一球。心情激动也是因为我们的比分领先了,而不是因为我打进了在国家队的第一个进球。这场比赛因为亚运会的第一场比赛,其实还是比较困难的,也很重要。”

经历过异国他乡的打拼,也经历过会籍转换的等待,都让戴伟浚对于国家队,有着更为深刻的认识。

“能够代表自己的国家去比赛,无论是对我自己还是对我家人来说,一直以能够穿上国家队的战袍为骄傲。”

而当被问到为什么从争冠级别的申花转会到升班马、保级队深圳新鹏城时,戴伟浚几乎不假思索的回应道:

“我希望在这里能多踢比赛,重回国家队。”

据戴伟浚透露,去新鹏城之前,他是考虑过要不要再度出国踢球的,但他看到新鹏城的野心让这支球队不会甘于只做保级队。这些原因,都让他做出了回到深圳的决定,而留洋的梦想,只能交给未来了。

用一句俗不可耐的话来说,戴伟浚有点时运不济,他自己也说,自己赶上了金元足球的尾巴。但正因如此,也让戴伟浚多了几分纯粹,多了几分淡定,多了几分为目标不顾一切的坚定。

有这些,我们可以坚信,戴伟浚将会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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