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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块金牌,换来两张7元钞票,94万人停工

斐济,位于西南太平洋中心的岛国,由332个岛屿组成,全国人口约94万人。

热带海洋气候和风光秀丽的海景,让这里成了世界各地游客慕名而来的旅游胜地,而关于这个国家的一切,都和海洋息息相关。

因此,斐济的运动员们,几乎都是身体出色的水上运动员,常年的飓风练就了他们果敢的身体素质和意志力,这个国家的绝大多数国民都是体育爱好者,和大洋洲上的澳大利亚、新西兰一样,斐济的居民也更喜欢力与美碰撞的对抗项目。

只不过,因为缺乏与体育高水平地区的交流,斐济的体育水平,距离世界顶级有着不小的差距。到2024年,斐济一共参加过14届夏季奥运会和3届冬季奥运会,但在2016年以前,斐济只有两名运动员达到了奥运会的参赛标准——2008年的女子400米运动员马凯莱西-布利基奥博和2012年男子标枪运动员莱斯利-科普兰,而其他的运动员,都是通过外卡邀请,才来到的奥运会。

布利基奥博和科普兰

1956年,斐济第一次参加夏季奥运会,他们一共派出了5人的代表团来到澳大利亚墨尔本,4名运动员分别出战了铁饼、拳击和帆船比赛。

再之后,他们的代表团最多也只有24人,帆船运动员托尼-菲利普和游泳运动员卡尔-普罗伯特都参加过5届奥运会,不过菲利普的最好成绩,也只是两次的第十名而已。

但当时间来到2016年里约奥运会,斐济突然派出了52人的代表团,超过了之前5届奥运会参赛人数的总和,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2016年,七人制橄榄球项目加入到了奥运会的行列。

斐济七人制橄榄球队长欧西亚-科利里沙乌赤裸上身担任2016年里约奥运会开幕式旗手,因为造型火了一把

早在1900年巴黎奥运会,十五人制橄榄球赛就一直是奥运会项目,但在1924年,同样在巴黎举办的夏季奥运会上,美国队在狂热观众面前爆冷击败法国队,夺得金牌。

在科隆布体育场举行的决赛期间,法国球迷向美国队发出嘘声他们还向球场以及美国球员及官员投掷酒瓶和石块,看台上爆发了激烈的斗殴,美国观众吉迪恩·尼尔森被一根手杖击中脸部后不省人事,比赛结束时法国球迷冲进球场,只留下警察保护美国队。在颁奖仪式上,《星条旗》的乐声被法国球迷的嘘声和叫骂声淹没,美国队队员不得不在警察的保护下被护送到更衣室。

1924年巴黎,奥运会历史最后一场十五人制橄榄球比赛

奥运会结束后不久,国际奥委会就把橄榄球从奥运会项目中剔除,直到2009年,国际奥委会才表决通过,将七人制橄榄球纳入夏季奥运会的行列中,而七人制橄榄球世界顶级豪强斐济队,终于来到了全世界体育迷的视野中。

橄榄球在1884年由英国人和新西兰人传入斐济,很快得到了大众的广泛欢迎,成为了该国的国球。在1904年,斐济就已经组织起了全国性的橄榄球联赛,如今,在斐济已经有600多支橄榄球俱乐部。1993年,七人制橄榄球世界杯成立,斐济参加了全部的8届比赛,拿下3金3铜。毫无疑问,斐济就是当今世界的橄榄球第一豪强。

而斐济当地的橄榄球基础也非常深厚,全国94万人几乎人人都看橄榄球。根据2019年的一项统计,在斐济18万14-40岁的男性中,有15.5万人是橄榄球运动员,对于斐济而言,橄榄球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就如同足球之于巴西一样。

任何地方都可以斐济人的橄榄球场

带着全国人民的希望,斐济队站上了2016年里约奥运会的赛场,小组赛轻取巴西队、阿根廷队和美国队,然后四分之一赛面对劲旅新西兰队,斐济队顽强坚持到最后时刻,以12-7取得胜利。随后他们半决赛击败日本,在决赛遇到了橄榄球的发源国,英国队。

在斐济历史上第一次奥运冠军争夺战上,他们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的机会:上半场比分29-0,斐济队甚至没有让对手有任何一次过半场线的机会。

全场比赛结束,斐济队以43-7大胜英国队,赢下了斐济历史上第一枚金牌,也是唯一一枚奥运奖牌。

赛后,斐济总理姆拜尼马拉马发表了震撼人心的演讲:

“我们证明了橄榄球运动是值得奥运席位的,‘金牌’这个词一直激励着我们这样的小国,我们没有英国那样的金钱、资金和大力支持,但我们依然能赢他们!”

姆拜尼马拉马随后宣布,斐济全国放假一天。他笑着说,“反正明天也没有人有心思好好工作了。”

“一切都停了,这几天我们国家的生产力为零,但我估计过几天GDP会一路猛增。”

到了2021年东京奥运会,斐济派出的30名运动员,包括了12名七人制橄榄球男队球员,和12名女队球员。斐济男队在决赛以27-12战胜新西兰队,再次以6场全胜赢得金牌,卫冕成功,而斐济女队也创造历史,赢得了一枚铜牌。

两枚金牌,斐济人已经证明了他们在这个项目的统治力。但橄榄球能在这里兴起发扬,也和斐济本身的历史有着深远的关系。

2015 年《体育科学杂志》上发表的一篇科学论文指出,“波利尼西亚人天生就具有有利于橄榄球运动表现的身体特征”。而斐济人类学家多米尼克-席德尔则发表学术论文指出:橄榄球运动“通过将不同族群的成员团结起来,成为球迷,并有助于建立共同的‘斐济岛民’身份,促进了国家建设”。

同一篇论文认为,“橄榄球运动体现了斐济人与战争和尚武传统相认同的身体和道德价值观,而这两者都是前殖民时期斐济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在传统印象的“野蛮人搏斗”之外,斐济人的橄榄球其实更加快乐,他们不止有超人一等的身体对抗,同样也有极具观赏性的背后传球、单手接球和曼妙脚步,而对于斐济的国民来说,国家队出征比赛,同样也是他们借此出国旅游,和世界交流的机会。

在每场比赛开始前,斐济人会摆好架势,跳出他们的战舞“Cibi”

2016年带领斐济队在奥运会夺冠之后,主教练英国人本-瑞安就成了斐济人心目中的英雄。

据不完全统计,在里约奥运会之后,有大量的斐济新生儿取名为“本”或者“瑞安”,而瑞安甚至因此成为了斐济历史上第一位被任命为部落酋长的非本地人。

夺金后被球员扛在肩上的本-瑞安教练

“这些运动员现在是头版新闻和六点电视新闻的主角,他们都是超级明星,”瑞安说,“我开车一小时去上班,途中经过的50个村庄都在打橄榄球。在这个国家,300多个岛屿的每个村庄都在打橄榄球,橄榄球就是全国性运动。”

“这些孩子们的出身可能卑微,但橄榄球让他们充满自信,勇敢前行。”

这些孩子中的代表,就是斐济国家队的队魂,杰瑞-图瓦伊。

图瓦伊出生于斐济首都苏瓦的一个贫困棚户区,这里经济条件极差,所有人住在拥挤的铁皮简易房里,这里没有自来水也没有电。

他的父亲种木薯和打鱼为生,母亲则是出去做保姆,他的父母每周只能挣到约150元人民币,只能勉强全家人糊口,大人们每天为了三餐拼命,孩子们则是在放学后,找一块空地玩橄榄球。

图瓦伊说,他就是在每天放学后,和小伙伴们在路口练习的传球和过人脚步。因为非常穷,孩子们都没有穿鞋,光脚在砂石地上练球,甚至他们连球都没有,通常是找一个矿泉水瓶,装满砂石来当橄榄球用。

图瓦伊永远记得,自己的第一双橄榄球专业球鞋,是一双蓝白色的耐克鞋,这是父母攒了好久的钱给他买的,父母告诉他,如果你选择这样的生活,以后的“刀叉”就靠这个了。

从那之后,图瓦伊会在每一双球鞋的左右脚上写上“刀”和“叉”,他以此激励自己,永远不要忘了,是因为什么开始打橄榄球的。

苏瓦当地的橄榄球队

图瓦伊第一次接受橄榄球俱乐部邀请参赛,也是带着强烈的信念去的。为了省钱,他坐了好久的客车,一路颠着到了赛场。图瓦伊很清楚,如果妹妹再交不上学费的话,就不能参加期末考试了。

为了妹妹,为了家人,图瓦伊拼尽了全力,他清楚地记得,在3场比赛里他完成了6次达阵,拖着一条伤腿带队夺了冠军,全队平分了约合2.2万人民币的奖金,图瓦伊把所有钱都交给了爸妈。

“从现在起,我可以靠着打橄榄球,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了!”

图瓦伊的家

图瓦伊在斐济闯出了声名,他也很快接到了国家队的征兆,成了本-瑞安麾下的球员。但身高矮小,野路子出身,图瓦伊根本无法适应瑞安在国家队的系统训练,倍感绝望的他每天都想过放弃,终于有一天坚持不下去了,他逃了一节训练课。

当天,瑞安就找到了他,跟他长谈了一次,他们聊到了家人,聊到了父母的付出,也聊到了图瓦伊的潜质。瑞安丝毫没有责怪他,而是告诉图瓦伊,你的矛盾在于你既不相信自己真的能打成超级巨星,也不甘心碌碌无为,而你能做的事情很简单:抬起头来!杰瑞!永不低头!

瑞安甚至安排图瓦伊担任防守阵型的队长,要求他督促队友站位,瑞安跟他说,“喊出来!你是队长,全队的精神,全看你能喊多大声。”而当图瓦伊有一丝沮丧的情绪时,瑞安都会对着他大喊,“杰瑞!抬起头来!”

斐济橄榄球队日常训练

斐济的训练条件很艰苦,瑞安只能带着球员在炎热的太阳下去海边的沙丘跑步锻炼身体强度。也会有队友坚持不下去,而图瓦伊会代替教练大吼,“想象这就是比赛,你累吗!翻过去!对方会比我们先倒下,这就是我们的韧性!”

2016年,斐济赢下了里约奥运会金牌,从机场到市区的三个小时车程,他们走了10个小时,到处都是夹道欢呼的人民。

斐济特意印制了世界上第一款7元面额的纸币,上面印着橄榄球教练和运动员的形象。以及一款50分的硬币,正面是教练坐在田野里望着球队的样子,背面是球队的2016里约奥运夺金瞬间。

这是对橄榄球这项运动,这支国家队里的人,最好的纪念和嘉奖。

斐济纪念2016奥运金牌的7元纪念纸币和50分的纪念硬币

2021年东京奥运会蝉联冠军后,斐济又推出了第二版7元纸币

图瓦伊在2018年成为国家队队长,2019年被评为世界七人制橄榄球年度最佳球员。在里约夺冠后,瑞安教练光荣退休,大部分球员也宣布退役,而图瓦伊留了下来,他是唯一一位拿到过两枚奥运金牌的斐济运动员,还被授予全国最高级别的荣誉勋章。

现在,金钱不再是他的主要压力,但他依然会时刻想念着家人,“当我在训练中累了的时候,当我想放弃时,我会想起爸爸妈妈为我做的努力,他们是我打橄榄球的动力。”

图瓦伊和父母妻儿

图瓦伊也还记得,这两次奥运夺冠,他们都在冥冥之中得到了上天的护佑——

里约奥运会之前,南半球有史以来最强的热带风暴席卷斐济,造成了巨大伤亡,球队幸运地正在海外集训,没有受到影响,最终夺冠,这枚金牌也极大地鼓舞了全国人民的士气。

而东京奥运会正值新冠疫情,球队长期被隔离,最终只能乘坐装满冻鱼的货机才抵达赛场,也因此没能赶上开幕式。而这一次斐济橄榄球队蝉联冠军,再一次激励了国民。

橄榄球之于斐济,斐济之于橄榄球,互相激励,牢不可分,橄榄球就是这个国家的代名词,也是斐济精神的最完美体现。

长期以来,每当斐济队参加海外国际赛事,都会有大量的斐济球迷一同远征,他们会占据一整个看台,通常是赛场的北看台。斐济人将看台变成了一块派对场所,到处充满着色彩鲜艳的部落服装,整场比赛歌舞狂欢从未间断。

对于斐济人来说,去现场看球,不只是助威,更是一种享受生活的方式。

2024年奥运会,斐济队再次出征,他们没能将不败神话继续,在决赛的赛场上,斐济队以7-28不敌东道主法国队,最终获得银牌,这也是斐济参加奥运会以来的18场比赛里的第一次输球。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失败,相反,斐济在奥运会上拿到的四枚奖牌,两金一银一铜全都是七人制橄榄球获得的。他们并不因为输球而沮丧,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背后有94万的斐济国民在力挺,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们。

他们说,“下一届的冠军,一定还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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